在TMB同行的驴友很多，其中青年中年人居多，不乏头发花白的年轻老年人；成双结对的情侣居多，也有独自一人的侠客。第一天碰到了一个父亲拉着一个小朋友上山，小朋友边哭边走，估计是摔疼了；今天又看见一对年轻的东欧夫妇在给一个两岁大的小娃娃喂饼干，旁边放着小孩子的坐架。一路走下来我发现，除了这两个小朋友，我应该是最轻松的，腰间只挂着一个腰包，里面装着手机和佛珠。绝大多数来徒步的人都背着很大的登山包，包上丁零当啷挂着一堆，比如睡垫、帽子之类，拄着杖子弓着腰慢慢往前挪，真有种语文课本里伏尔加河的纤夫的感觉。
在法国段的Chapieux和Chamonix走的时候路上遇到的人比较多，在瑞士段遇到的人最少，可能是在法国的时候不是所有的人都走TMB吧。从打招呼的语言来看，徒步的以说法语的当地人居多，操着美式口音的老美次之，还有一些亚洲面孔。在走Courmayeur段时，我跟一个背着"贡嘎穿越"的大叔搭上了话，他会讲中文，大概五十五岁了，是新加坡人，常年在上海工作；有两个儿子，本想跟儿子们一起来爬的，但好像他儿子不太想来。他爬过很多山，国内的山都爬遍了，所以开始爬阿尔卑斯；相对于其他徒步者来说，他算是是比较有钱的了，因为能花200多欧转运行李，但也不是富裕的人，因为要各种省钱，住Refuge这种条件简陋的山中木屋，搭乘免费的公交车。从谈话中了解到，大叔本来想去年就来走TMB的，但他老伴的身体出了问题。我问他，阿姨现在身体好些了吗？从他的回答我感觉依然不好。人生短暂，要珍惜即将失去的。
TMB果然是世界上最成熟的徒步线路，不仅我们全程有行李托运，还能够在徒步中途吃上餐馆热食。每天的路线中途一般都会有Refuge，提供热饮、酒水和吃食。我在吃食上有些过分挑剔，对袁航每次都要点Omelette的行为有点嗤之以鼻，但这条路线上的蛋饼就是很美味，尤其在走得饥肠辘辘的时候。第一次吃的Omelette是在Day1线路终点，那一天下了大雨，没办法在半山腰上啃三明治，就一口气冲到Chapeux的村子里，在一家很不友好的Auberge歇了脚。这家店的老板还嫌弃我们的脏鞋，逼迫我们换了他的拖鞋才准许我们在他的棚子里吃饭，在我看来，他的拖鞋更脏。蛋饼就是普通的三个鸡蛋摊成饼再卷成饺子状，但那天的就是好吃，配上一杯Génépi，看着外面的滂沱大雨，觉得徒步就应该是这样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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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山中refuge享用的蛋饼和番茄肉肠玉米糊
从这之后，袁航对Omelette产生了执念，每天的徒步要歇脚的时候都要念叨着点。但不是所有的refuge都能提供如此高级的料理，在orsiere段我们只能吃苹果派和自己带的牛肉干。对此我们毫无抱怨，因为前一天在落脚的宾馆，我们吃了这几年以来最美妙的家庭西式料理。 前一天落脚的地方叫Champex，是在瑞士境内山腰上的一个村庄，是Day3的终点。那天太阳很大，中途摔了一跤，走完之后又倒了两次大巴，挣扎到旅馆的时候快要无法维持人样。在房间梳洗了一下后就被袁航叫去院子里坐坐。这家旅馆是由一幢两层木屋改装而成，在半山腰上，对背靠森林面对Grand Combian。我一下子就爱上这个木屋，坐在点上篝火的休息室，看着对面的雪山，品尝当地的红酒，跟老板娘聊天，敲打文字，身性灵都得到了别样的滋养。更不用提晚餐是一份proper的三道菜品，其菜品之精致、火候之到位、搭配之营养，不但不辜负米其林推荐之名，更是我们这几年吃过的最舒服的西欧料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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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otel Alpina大厨做的Three course，鸡肉尤其鲜嫩，celeriac puree是巅峰之作
或许是现在的人生活水准太高了，平日餐桌的饮食已经很丰富，所以星级料理总倾向于大搞噱头，要不就是摆盘过度艺术化，要不就是食材过度奢侈，不是松露鹅肝就是和牛鱼子，加上打成泡沫的酱。我们这些食客呢，享用这些菜品有些像在观赏抽象派写意，不得其所云，只觉高大上；但这些餐食骗得过眼睛，却骗不过胃，吃完后很少有满足感。那天的晚餐是真正让眼睛和胃都满足的一顿饭：奶酪饼干，软嫩鸡肉卷大葱，和野浆果酱冰淇淋饼干。餐厅只有四桌人，只有老板娘在招待，厨房里只有老板在做饭，好奇之下我打听，老板原本是镇子里开餐馆的，二十年前把从父亲那里传来的祖屋改造了一下开始做旅馆，守着祖祖辈辈对大山的热爱和对美食的追求招待我们这些旅客。正是这份真挚的感情，才能让我们享用完这份料理后感到这么舒适；我不知道这份感情能不能再传到他的下一代，但只有在这山里，才可能守护这份真挚。
当然不是每一天都是舒适的，Day4住的宾馆是在路线旁边，位置极其便利，条件极其恶劣。房间很小，有一股潮湿的霉味，卫生间是角落处加了一个木隔板拼凑成的，地板走起来咯吱咯吱的，不知道有没有吵到隔壁，但半夜里走廊传来的咯吱声真有点恐怖片的即视感。餐食更是一绝：晚餐的前菜是一碗南瓜汤，是服务员推来一个餐车，餐车上放了一个桶，服务员拿着勺子现场给每人分。主菜是鸡肉配一点点蔬菜和薯条，我吃了几口就彻底放弃，邻桌那些大嗓门的徒步大汉们一人能吃两盘。这家旅馆还有大通铺，看样子就是穷游背包客的选择，也难怪早上只提供凉掉的煮鸡蛋和超市廉价麦片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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简陋住所中一人一碗南瓜糊
还有随随便便的烤鸡腿配细细的薯条
整体而言，这次徒步之旅算是舒适的，半山腰不用啃硬硬的三明治，而能来一杯小酒，吃个水果挞，吹着山风，看着雪景，暂时抛却城市生活的浮躁，敞开心扉去探索新的事物，完成每日的计划，虽浮生如梦，但也称作一场美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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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着Mont Blanc啃汉堡
吹着山风吃苹果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