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资治通鉴感悟之一:领导力》

周日早上惯常上了Nat的举铁课,在最后拉伸的时候,Nat说:Now we have 3 months left until the year end, think about what you can do to keep the consistency(离年底只剩三个月了,大家想想,该怎么做可以保持一贯性,不仅仅在健身上,而且在工作和生活的方方面面)。 这句话对我的触动很深。保持一贯性谈何容易!它首先要求牢记自己原来的目标,再者清楚现在的阶段,还得知道接下来的方向。最近赋闲在家,无所事事,有时候一刷手机就几个小时过去了,简直在虚度年华;会经常胡思乱想,天马行空,精神内耗;甚至还有些沉迷于华服美食的奢侈之气。怪不得大家都说人需要有一份工作,否则精神不会独立,人也会很焦躁。再想想司马光在王安石当权之时被逐出朝廷,同样也是赋闲在家,但他能够做到“臣既无他事,得以研精极虑,穷竭所有,日力不足,继之以夜。遍阅旧史,旁采小说,简牍盈积,浩如烟海,抉擿幽隐,校计豪釐”,沉下心编纂《通鉴》长达十有五年。邓小平谪居江西,每天一边踱步锻炼,一边沉默思考,不忘记他作为一个领导人的职责,思考着“什么是社会主义”、“怎样建设社会主义”这些涉及国本的大问题。我虽不需要操心国家大事,也没有满腹经纶可以编书立著,但是作为一个人,要牢记人的作为。“好好学习,天天向上”是需要的,“不忘初心,牢记使命”是需要的,“君子终日乾乾,夕惕若厉”是需要的。在闲散时不忘奋斗,在富贵时保持朴素,现在真是体会到不容易了。

谈及司马光和他的《资治通鉴》,最近听了几期清华大学历史系大佬张国刚教授的资治通鉴公开课,其中有一节是他在中央机关党委的国学讲座谈领导力的,深有感触,想趁热打铁写一篇心得体会。他说,《通鉴》的精髓在司马光给宋神宗的上书中被总结了出来:修心之要有三:仁、明、武;治国之要有三:用人、信赏、必罚。不管做不做领导,他的品格修养是第一位的,因为在位者的一切都容易被放大。凯撒曾在罗马的一次演讲中说:“位高权重者,如果是发脾气,百姓说这是狂妄,普通人发脾气,只是觉得这个人的脾气怎么这么大呢?位高权重者内敛低调,大家赞扬是美德,一无所有的低调,大家说这是活该的,你一无所有,你不低调干吗?”。如果做领导的低调,就会成为美德,你稍稍比别人骄傲,就是狂妄。所以一个领导谦谨,是双倍的收获,如果高傲狂妄,你的负面就放大了。

修心克己:仁、明、武

修心之要是仁,《论语》中樊迟问仁,子曰“爱人”,这颇有佛家菩提心的意思。《通鉴》中说“仁”是修政治、兴教育、育万物、养百姓,这是“仁”在领导岗位的诠释。

谈到政治,这里我想记录一下张国刚教授分享的一个例子。胡耀邦抗战期间曾经问过毛泽东什么是政治,毛泽东是这样解释的:政治就是把你的人搞得多多的,把敌人的人搞得少少的。胡耀邦不明白怎么把自己的人搞得多多的就是政治。毛泽东严肃起来说,你得告诉你的部下,为什么跟着你干,跟着你走,不跟别人走?你得给我一个理由,这就是政治。

不是哪个领导给的钱多哪个就是好领导,要不然大家都跟着蒋介石去了,共产党也不可能取得抗战的最终胜利。人除了口袋,还要脑袋;既要利益,又要意义。当国民党的官虽然饷银很多,但毛泽东说,“来吧,建设我们自己的队伍”,于是稍微一些有理想抱负的也会跑到延安吃苦去了。所以说,领导做的事情要是正经事才能吸引到人才;与下属一起有崇高的共同价值才能留住人才。

“明”是判断力。“明者,非烦苛伺察之谓也。知道义,识安危,别贤愚,辨是非,此人君之明也”,是说要磊落,知道义,有安危意识,有分别贤愚的判断力。我在读到唐文宗的时候,就对这个“明”字的感触颇深,一个人要“明”,就不能有太过的喜好。唐朝中后期,尤其在泾原之变后,宦官逐渐把持朝政,甚至可以随意废立皇帝。其实朝中也不是没有忠君之臣,唐朝的皇帝也不全是草包,比如唐文宗就想找些忠臣帮忙把宦官除掉。但是当时朝廷中正逢牛李党争,朋党倾轧很严重,皇帝本人极度厌恶党争两派,所以被贴上派别的人他通通不考虑,而去选一些所谓的中间派。但中间派之所以两党派都不依附,要不就是无能之辈,要不就是在明哲保身,略有政治投机之意,所以这个皇帝第一次“衣带诏”活动就被他信任的臣子给背叛了。宦官找了一个借口把参与其中的宰相宋申锡流放赐死。这个皇帝还是不吸取教训,改不了用人的偏见,第二次还是用这些所谓的中间派,结果是甘露之变彻底把自己羞辱到极点。所以要想做事明智,活得明白,就不能带着有色眼镜看待问题,心里的天平得时刻摆平了。

“武”是决断力。“武者,非彊亢暴戾之谓也。惟道所在,断之不疑,奸不能惑,佞不能移,此人君之武也”,是指要有决断力,决策之后勇往直前,奸佞不能迷惑你,不能改变你的主意。曹操跟袁绍打官渡之战之前,郭嘉从十个方面分析双方的优缺点。其中有一点就是袁绍好谋少决,曹操呢,得策致行,得到一个好计策,马上就实施。

司马光并没有提及克己。如果说修心是在精神追求上加法,那么克己就是做物质享受上做减法。富贵闲散后容易管不住自己,人年纪大了也容易松懈倦怠。克制不住自己是因为把世俗成功作为追求的目标,世俗目标一旦达成,人便迷失方向。唐玄宗之所以没有做到“靡不有初,鲜克有终”,一是因为他也到了50岁,一般过了半百的人就想好好歇歇了;二是因为他的世俗成就太大了,皇帝做到了极致。天宝元年正值他登基30年,他们君臣一心,励精图治了三十年,大唐也进入空前盛世,“海内富安,行者虽万里不持寸兵”,他可谓是很好地“修政治、兴教育、育万物、养百姓”。从开元后期他就逐渐奢侈了起来,一次泰山封禅就造了千余间行宫。这个 皇帝又极爱音乐,普通人有艺术爱好不是坏事,但一个领导太喜爱音乐就容易荒废政事。当唐玄宗在倦怠的时候,又跟善舞的杨玉环一相遇,这个皇帝就彻底退休了,千万百姓的太平日子也到了头。

治国之要:用人、信赏、必罚

用人,指的是干部的任用;信赏、必罚,指的是激励约束机制。唐太宗说过,国家的大事就是赏和罚,赏当其劳,无功者知罪。制度要严明,没有制度治国治不成。最关键的还是用人,信赏、必罚是外在的治理手段,这些手段的交集点就是用人。张国刚讲了几条唐太宗和刘邦的用人之道,其中有两点给我的启示很深。

第一点是不嫉贤妒能。好领导不一定是专业能力最强的,而且最好下面的人能力比自己强。刘邦每次跟项羽打仗都输,但他懂得使用和驾驭比他强的人:“夫运筹帷幄之中,决胜千里之外,吾不如子房;镇国抚民,给饷馈,不绝粮道,吾不如萧何;连百万之众,战必胜,攻必取,吾不如韩信。三者皆杰,吾能用之,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。”隋炀帝杨广是一个智勇双全之人,结果连一个薛道衡都容不下,就因为薛道衡的“暗牖悬蛛网,空梁落燕泥”这两句诗写得好。

第二点是要懂得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。领导人都希望找德才兼备之人,但如果德才不能兼备,领导也不能把人全盘否定,而是可以把有才无德之人放在开拓疆土的职位上,把无才有德之人置于监督岗位之上,再使用制度去实现人才的管理监督。一个王朝的前期往往人才济济,开疆拓土之时往往用人不拘一格,不会因为某人曾经偷过针线就不让他当将军。但到中后期,朝中之人大多平庸,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很多有才能的人都被他人以德为名给诬陷下去。在读汉宣帝那一段时,有一个故事:一叫冯奉世的将领奉命送乌孙少主去莎车国做国王,但后来莎车国内叛变,匈奴也在附近出兵捣乱。冯奉世认为如果西域不安定则会使莎车叛贼做大,以后威胁大汉的安全,再加上事态紧急,就在没通知朝廷的情况下使用使节权力征集其他国的兵力,把莎车给制服了。很多大臣认为冯奉世立了大功应该封侯,但是萧望之认为“,而奉世奉使有指,而擅矫制违命,发诸国兵,虽有功效,不可以为后法”,用高尚的制度硬生生把冯奉世的侯位给否了。我想这种事情只有可能在一个朝代的中后期才有可能发生吧。

虽然我不是领导,但从张国刚教授的讲座和《通鉴》的阅读中能够学到领导需要的素质和他们看问题的角度,精神获得莫大的喜悦。看书能开拓心胸,能窃物之理,执圣之权,能借书中人物看到不一样的风景。